邵伯之铁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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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功林
这条铁牛，横卧在斗野园中，昂首西盼，那专注的眼神，仿佛时刻注视着运河的水位。
邵伯的故事中，与这铁牛相关的，最多也最为神奇。民间传闻，铁牛肚子里有宝贝，每当发大水的关键时刻，铁牛显灵，洪水退去，转危为安，云云。总之，这不是条凡铁牛，而是条神铁牛，与太上老君的座骑直接有一拼。
其实，这条铁牛也是一段历史，这段历史不是战争，也不是为民造福，而是自然灾害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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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河和淮河自古就存在，中国辞书之祖《尔雅》里的《释水》篇就有记载。两条大河由西向东流入*海，*河下游与淮河几乎是平行线，本来相安无事。可是，*河流经*土高原，带下来大量泥沙，使下游河床不断提升，成为地上悬河，经常决堤，成为水患。水往低处流，咆哮的*河水一路南下，借道淮河入海。时间一长，淮阴以东的淮河入海水道被淤塞，淮河水被逼另寻他路。这就是中国水利史上的*河夺淮。淮河失去了自己的入海通道，水就在中游低洼处越积越多，成就了今天的洪泽湖。于是，淮河水经洪泽湖、高邮湖、邵伯湖、七河八岛一路南下，汇入长江而最终东流入海。
淮河水的注入，使得淮河与运河成了命运共同体。历史上，淮河发大水，导致运河决堤过好几次。决堤可不是小事，因运河水位比里下河地区水位高出三四米，一旦决堤，里下河地区将遇灭顶之灾。如何治运河水患，成了一大难题。
民间传闻，贯通南北的运河是条水龙。龙王的力量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控。于是，人们建立龙王庙，时时进香叩拜，祈祷龙王爷别发怒，凡是好商量。同时，人们也在思考，一物降一物，谁能降住龙王爷呢？
经讨论，方案产生了，这就是“九牛二虎一只鸡”。理由如下：
其一，以力制力。牛是牲畜中力量最大的，而虎号为百兽之王，是野兽中力量最大的。龙颜大怒的时候，通过九牛二虎的洪荒之力，拉拉胳膊扯扯腿，或许能阻止龙王爷发功闹水灾。鸡与吉谐音，意思是万事大吉。为何用壁虎取代猛虎?因为，壁虎不仅有虎的威名，而且还有另一项超强力量，那就是脚有吸力，爬墙走壁，如履平地。此外，壁虎还与避祸谐音。民间传闻更是神话了这种力量，每到危急时刻，壁虎身形暴长，金光闪闪，四只脚紧紧吸住堤坝，以保坝体不溃。在民间，不仅壁虎，铁牛和公鸡都已被神化。
其二，相生相克。左青龙右白虎，青龙在东，属木。所以，从五行上看，运河本为水性为木。克木者，金也。克水者，土也。牛属土，用铁铸，是为金；壁虎用汉白玉刻制，玉石为金。金鸡报晓，鸡为金，用汉白玉制，金上加金。据说，第一个这样做的，是明朝的风水大师刘伯温。在运河沿岸真正铸造并完成部署，那是康熙四十年间的事。
有人说，这纯属玩笑，是迷信，简直是在说天书。的确，我也这么认为，但史实就是史实，九牛二虎一只鸡明明就在那摆着。
这里定有玄机！
从淮阴到长江的运河两岸，放置这十二样东西，不是随随便便放的。首先，放置的点就不一般，都是最容易发生溃坝的地点。其次，在每个点上，牛、虎、鸡的放置高度应是经过精确计算。前者是事实，后者是我推测，因为，这十二样东西形成了一套严密的系统，即运河水情预警系统。
很多资料对此大都语焉不详，现以铁牛为例说明。如果铁牛底座的位置为警戒水位的高度，若水还没涨到铁牛底座，则可以高枕无忧。一旦水位上涨到底座，那就是无声的警报，官员就要派人上堤察看。如果水位已经淹没牛鼻子，那么堤坝就要加高。当然，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，水涨到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，我相信，定有类似的规定。
每个点是一个静态的水情预警器，十二个点联系起来就是个动态的水情预警系统。从甲牛淹没底座，到乙牛淹没底座，中间有个时间差，用甲乙牛之间的距离除以这个时间差，就可以得出洪峰的运行速度。有了这个相对速度，就可以预判洪峰到达丙牛、丁牛的大致时间，这个时间可以为下游危险河段赢得足够的应对时间，诸如筹备物资、加高堤坝等。
或许有人说，古人哪有这么聪明？当然!在治水问题上，古人比我们智慧多了，如灵渠、都江堰等，用了两千多年，到现在还发挥着作用。再说康熙，他是个爱好科学的皇帝，在皇宫还曾自学西方的几何和代数。他曾说，一生做了三件大事：定三藩、治河务、理漕运，理漕运就是治理运河。一个如此爱好科学且实干的皇帝，怎么可能用风水理论来治理运河水患呢?我们来看看，他在运河上到底做了些什么。
年春，康熙第三次南巡，一路南下，一路坐小船亲自测量水位，得出了宝应段湖水比运河水高1尺3寸9分，高邮段湖水比运河水高4尺8寸。康熙的行为，把河道总督小于*（与清朝直臣廉吏于*同名，大于*早在年就去世了）吓得大汗淋漓，河道总督大人何时亲自做过这等事呀。两年后，也就是小于*去世后一年，新任河道总督张鹏翮奉旨设置“九牛二虎一只鸡”，我想，玄机就在这。
历经近代百年的战乱，现在这十二样东西都不在最原始的点上了，而且鸡飞虎跑牛走，多有散失，我的推测成立不成立，就无法证明了，但这种推测有没有道理，各位自行评判。
在科学的内核上，加了个神秘的风水外套，利用科学理论来解决实际问题，神化风水功能以安定民心，这可能就是“九牛二虎一只鸡”的本来面貌吧。
这一篇有民间传闻，有个人推测，也有历史史实，稍微长了点，但总算把问题说清楚了。辛苦各位看官。
曹功林，扬州大学物理学院副院长，江都真武人，好文史，工作之余，以文字为乐。
来源：江都旅游
作者：曹功林
编辑：阿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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